巴哈伊信仰反对侵略

和谐大地。张书溢图。

巴哈伊文明传入中国初期，因种种原因，导致它常被认为是非战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西方列强那时正准备瓜分中国，有识之士都在焦急地寻找救国之道，抗战救亡无疑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巴哈伊文明的传播者似乎不认同于抗战。

我大略看了一些巴哈伊信仰在中国早期的报道，片面地觉得，传播者似乎没有主张积极抗战，也没有肯定反侵略行为的正确性。这难免造成某些人有意或无意地解读为给侵略者涂脂抹粉。清末明初在上海成立“尚贤堂”宣扬巴哈伊文明的李佳白先生，是位贡献良多的西方博士，却被冠上“帝国主义分子”的污名。蔡德贵教授认为，这是一顶被错误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另一位巴哈伊信仰的追随者、五四著名知识分子胡适，也是主张和平过渡。

从巴哈伊信仰肇始至今，已过了170年，它跟帝国主义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须赘述。李佳白的确是被误解的。他的西方人身份和基督教背景，是他容易被人扣上帽子的原因。我们对他的巴哈伊背景仍不十分清楚，不知他是机构代表还是个人身份，而他对巴哈欧拉理念的论述，由于当时资料并不齐全，可能也就谈得不够全面。

我估计情况是这样，所以今天在这里讨论这个课题，算是一百年前关于那个污名化问题讨论的延续。今天的民众之中，认为巴哈伊文明是“理想主义”的，也有许多。我的朋友，已去世的彼岸先生就是持这个立场。我们也对此经常争个面红耳赤。最近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具体的答案，于是写在这里。

巴哈欧拉其实明确反对侵略行为，并把反侵略抗争视为一个高尚的行径。他在文章里曾经这样明说：

“为了世界的安宁与和平、人类的进步，那‘伟大的灵’（The Great Being）提出它的前提，是必然在时机来临之际，召集一个涵盖一切事务的世界大会。所有国家的统治者和国王都必需出席并参与讨论，共同研究者制定世界大和平（Great Peace）的基础。此大和平需要列强之间为了世界人民的安宁，互相作出全面性的妥协。假如有哪个国王要兴兵侵犯（attack）他国，全世界国家必需团结起来，集合力量遏制他。这一来，世界各国将不再需要军事储备，除了（一支基本的军队）维持国内安宁为的目。每个人和每个国家及其政府的安全、宁静将得到保障。我乐于看到所有国王和统治者，作为上天仁慈与权威的镜子，能够达到这个境界，设立屏障，保护人民免受暴政的侵犯。”

上述一段，是巴哈欧拉晚年拘留阿卡期间，写下了他的新世界秩序的宪章后，补写的一篇书简中的内容，距今已有约130年。他在他的最后的一本著作《致狼的儿子书》中，也再度强调各国领导人要起来共同遏制侵犯者这个观点：

“凡是起来执行这项任务（注：即遏制侵犯者）的国王，在上天的眼里，将成为各国统治者的光辉榜样（cynosure）。他是愉悦的，得到上天的恩赐也十分宏大。”

至于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算不算侵犯行为，从以下一段阿博都巴哈对巴哈欧拉论点的阐释，可以窥见巴哈欧拉对破坏团结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

阿博都巴哈于1875年写了《神圣文明的奥秘》这本掷地有声的书，其中说到：“真正文明的旗帜将在世界的心脏升起，当杰出的、有高尚理想的国家元首达到相当的人数——这些奉献与决心的光辉榜样——为了全人类的美好和幸福，坚定地，见解明确地站了起来，为普世和平开拓道路。他们必须将‘和平之道’促成为大众商议的课题，并在他们的权力范围内，利用一切的手段，成立一个世界国家联盟。他们必须达成及建立一个有效的盟约，条文必须合理、不含侵犯性、明确。他们必须将这盟约向世界宣布及公开，获取全人类的认同。这个超级及高尚的事业是全人类和平与幸福的真正源头，必须被世人视为神圣，而且动用全部社会的力量，确保其稳定、获得执行。在这包罗一切的“最伟大盟约”中，必须包括将各国国界与疆域详细划分，政府与政府之间交往原则清楚列下，所有国际协议与职权明文规定。同样的，各国军事配备必须受到严格限制，因为要是有一国获得允许增加军备，扩充兵力，它将引起其他国家的猜疑。此庄严的盟约背后的基本原则，是将来若有哪个政府触犯其条文，其他所有政府必须联合起来，将它完全遏制，使之就范。甚至以全人类作为一个个体，作出裁决，利用手头拥有的一切权力，将其摧毁。这是对生病的世界所能给出的最有效的治疗，使它恢复健康，永葆安全稳定。”

他继续写道：“假如这样一个愉快的结局可以预期，那么，将没有任何一个政府需要不停地囤积武器，以作战争之需。更不会想到生产新武器征服全人类。然而，维持一支为国家的内部安全、纠正罪犯、打击违法分子而服务的小型军队，却是需要的，也已足够。如此一来，目前这些给人民带来巨大压力的军事开销，将可免除。一大批人把时间投入到研制摧毁性新武器——这印证了贪婪和嗜血，与生命的天性极不咬弦的现象——也可以叫停，转而将精力用于生产有益于人类生存和促进和平的事物，成为发展与繁荣的肇因。这样，地球上每一个国家都能够得到有尊严的治理，每一个人也得以生活在安宁与满足的摇篮之中。”（阿博都巴哈：Secret Of Divine Civilization，页64 – 66,李开璇译）

巴哈伊文明的创始人和阐述人是将世界作为一个整体，而不是局部的侵略与反侵略的角度来看待普世和平，对于殖民主义、垄断称霸、大国鱼肉小国、强者欺压弱者、不平等条约、侵略占领、成立利益集团等行为，其反对的立场是不容置疑的。他们没说要对侵犯者容忍，不许对他们武力反抗，反而指出，反对暴行本身就是一项高尚的行为。反对暴政意味着使用武力，将侵略者驱逐出境，使之屈服，从世界整体和平的角度来看，从圣人的论述来看，是给患病的世界医治，是受到嘉许的。

阿博都巴哈又说，“在任何一个世纪，都包含着一个最主要问题的解决方案。虽然问题很多，然而其中一个显得最为突出，也最为重要…。在这个光辉的世纪，人类世界的最大贡献乃是普世和平。它必须建立起来，以致创造的世界获得安宁；东方与西方，以它们伸向五大洲的臂膀，能够互相拥抱；人类在一体化的帐篷下休息，普世和平的旗帜四处飘扬…”（Star of the West,7.136,作者译）

将这些百年前圣人所写的文献，跟今日世界的政局图景，尤其是中国所主张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概念和落实结合起来阅读，令人心湖澎湃。人类正在努力将圣人所预言的世界并凑成形。有高超理想的“国家元首”不是已经出现了吗？他们的言论与这些圣人的著述何其近似？各种促进合作与交往的会议也如雨后春笋般冒现，兴风作浪的搅局者正作困兽之斗，因为越来越多的国家史无前例地站了出来与之对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它尚能苟延残喘，还没有完全屈服在全球人民的意愿下。一个涵盖全部社会事务的环球统治者大会，看来也要在不久的未来召开。等到列下了所有维护和平的法律条文，联合国升级为世界政府的时候，和平的搅局者的好日子将不复存在。

（2023年5月1日，给劳动节的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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