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对自己的评价

陈平回忆录《我方的历史》封面，有这样一句话：

“一位在马来亚森林里领导反英反殖战争12年的游击队领袖的回忆。”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他说的，但这句话绝对是他认可的，否则就不会出现在那里。

看来，陈平对自己的战斗一生，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这段历史中他所扮演的领导者角色。

然而他领导马共不仅只有这12年，另外还有30年。为什么他只提这前面的12年，不提后面的30年呢？

从这里可以透视他对自己的评价和心思。

这12年应该就是从1948年到1960年，为紧急状态时期。独立后，反英斗争基本上告一段落。

从1960年到1990年的30年内，他依旧是马共的最高领导者，为何他不在书的封面提到这段时期？

我想，这就是陈平要告诉我们的。前面一段他领导马共进行反英斗争，是非成败，看这里就好。

1960年之后，马共从“小”走到“无”。他请读者不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因为他大抵已不是马共的领导人。他在书中也数度表示，他的“总书记”职位已由其他人摄理。

陈平似乎在说，马共的沉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不是那时候实际的领导者。

陈平是不是一个“舵手”，从这里可以窥见一斑。

也许在回忆的当儿，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后期阶段“乏善可陈”，所以调整了叙述的方式。

这一段“后殖民时期”，陈平仍然是马共总书记，仍旧控制着党军。马共面对以巫统为主的联盟政府，退守边区。其中一个时期，人数降到300多人。另一个时期，又增至800余人。

1989、1990年交替期间，陈平回来边区，处理马共的解散、销毁武器、为肃反期间被误杀的同志平反、安顿马共下山、建立和平村等事务。

这段漫长的30年中的28年，陈平呆在中国。虽然他在那里也没闲着，却不是处理最重要的战斗和建军事务，也没处理好原则性方针问题，而是做些公关性质的外围工作。他自己坦白指出，他去了中国之后，阿苏实际是马共的代总书记。之前有一段时间，阿海是代总书记。陈平既没有让马共选出新领袖指挥边区的斗争，自己也没有投入实际的战斗部署。领导上的模棱两可，使马共陷入策略和理论的混乱。这期间爆发了肃反事件，轻易从内部撕裂了党，除了外在的因素如文革，内部领袖的素质也是必需被归咎的一大因素。

那么陈平在马境的12年领导，成绩又如何呢？

根据由陈剑主持，于2004年4月在南方学院华人族群与文化研究所召开的“抗日事迹讲演会”上，提到抗日军成立了8个独立队，遍布全马。其中第8独立队是在日本投降之后才建立起来的，但是已经有了基础了。8个独立队加起来有9千多人，如果加上抗日同盟会大概有1万4、5千人，加上抗日群众，就是汪洋大海，这是埋葬日本帝国主义的一个主要力量。（页28）

尽管抗日时期的马共“总书记”莱特不断出卖和破坏，抗日军队伍还是日益壮大。这是马共的前期阶段。

到了陈平领导的12年“中期阶段”，马共却节节败退。虽然民族解放运动的浪潮高涨，但是根据阿达的观察，马共这期间乃至后来，作出了许多极其错误的决定。

诸如，盲目套用毛泽东在井冈山设了根据地的经验，将各州主力抽离，长途行军进入吉兰丹牙拉顶深山，“创建人工根据地”不成，往返途中遭受敌兵前伏后击，损失惨重。

至于进行“城市游击战”，普遍没收身份证和消灭奸细，杀害像陈充思这样在华人和教育界有很高威望的学者，和破坏胶园，没收不支持马共的资本家的财产，等等过激的行动，严重损害群众利益，从而丧失城市中上层华人的支持。

他说，马共的抗英斗争，主要依靠乡区华人的支持，1952年英殖民主义者成功推行布里格斯“赶搬家计划”，强行将乡区50万华人集中在各地军警容易控制的地区，切断马共与居民的联系，马共武装斗争从此陷入困境。

“更重要的是，马共的斗争得不到占马来亚人口多数的马来人的支持。1957年英殖民主义者把治理权交给马来人政治代表，让马来亚独立，使马共的“抗英民族解放战争”失去斗争的对象和意义，马共依旧坚持武装斗争，就等于反对和推翻马来人政府，这就必然引起华巫两族之间的摩擦和冲突，这是任何热爱马来亚的人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全仲仁：马共史实与评论，页50-51）

从阿达的这番评论来看，陈平领导的马共，不管在12年紧急状态期间，还是独立后的新局面，都有脱离实际之嫌。也许华玲会谈是陈平认清现实后企图作出的纠正，可惜为时已晚，已丧失了谈判的筹码。马共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听取党内清醒的声音。

譬如马共重要领导人兼理论家小刘，早在1950年就提出，马共应该改变武装斗争路线，并指出，马来亚革命单单靠华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其他62%的其他民族没有参加的斗争必然要以失败告终。只有当华巫印三大民族都能加入并形成一个强大的基础，才可以发动武装革命。在这个情况未出现之前，马共应加强宣传教育的工作。

小刘也建议党内进行民主改革，使党内言论自由。

然而小刘的真知灼见并没有被当时已是“代总书记”的陈平接受，不但不接受，还将小刘冠上异议分子的帽子，褫夺所有权力、党职，并以1951年，马共将小刘处死。

（2023年12月24日）

作者：李开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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