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

何校长将退休纪念品——那张高背转椅——安置在客房中央。精工长桌、玻璃展柜、荣誉奖杯，原校长室的陈设一样不落。国旗的位置被瓷杯取代，杯身镌着"园丁汗水催绿千株树"的金句。  

墙上的元首照换成了博士方帽肖像。粉红连衣裙与官员的合影旁，"教书育人奉献一生"的贺匾在射灯下泛光。那根磨出包浆的藤鞭仍悬在触手可及处。  

似有责任尚未完成，还要每天巡视。垃圾怎么没倒？这碗是怎么洗的，不干净？灶头也没抹！我说过一千次了。不要给我任何理由，这个家谁的贡献大？

"谁允许你坐我的王位？"丈夫刚沾到椅垫就触电般弹起。每周的家庭会议都在这个复制品里进行，她的训诫声撞在奖杯上叮当作响："要是在学校..."  

直到某个黄昏，丈夫凝视着瓷杯突然开口："你浇灌的万朵花，不包括家里这朵吧？"藤鞭的影子爬上贺匾，瓷杯上的金句突然有些褪色。

（2025年5月26日）

注："园丁汗水催绿千株树，老师心血浇红万朵花"之句，出自冰心。

画：高秉益

Lee Hoy Ch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