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寡民/一枝一叶总关情

文与图：彼岸

虎口拔牙？忍无可忍！鳄口剔牙呢？皆大欢喜！一只娇小玲珑的鳄鸟（Pluvianus aegyptius）正在一条凶猛粗暴的尼罗鳄（Crocodylus niloticus）口腔啄食，替它打扫卫生，清除讨厌的寄生虫。在自然界，这种和谐共生，两全其美的现象，普遍存在。为什么，在人类社会，所谓万物之灵，却盛行零和游戏，死抱霸权主义，喊打喊杀，你死我活？ （彼岸绘画）

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游客绝迹。在泰北，许多卖艺为生的大象也失业挨饿了，只好在象夫带领下，回返山林，重温天生天养的原生态生活。报道说，这些迷失人间久困城市的驯兽，复得返自然，踏着轻快的脚步…杜甫的诗句“白首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不禁浮现脑海，驱之不去；又想起古人遁迹山林的情景，浮想联翩。

配有照片。一条木板吊桥上，一群“野孩子”饶有兴味地观看桥下的一道风景。一个象夫骑在一头母象颈背上，呵护着一头在戏水的小象，母子似乎暂时把在反人类魔鬼训练当中受尽种种折磨的痛苦都抛诸脑后。此刻，人兽和谐，天人合一。但愿类似的温馨情景遍天下。

还有一则花边新闻。大门深锁的印尼棉兰动物园也闹饥荒了，管理员只好执行丛林法则，大开杀戒，让猛兽吃掉老弱病残。

在科技发达的西方国家，圈养的蛋鸡只能蹲在铁笼里，放出笼外，便东倒西歪，站都站不起来。中国一些山区的村民们让散养的跑山鸡从斜坡上腾飞而上，顺势滑翔而下，回归野性，养出了肌肉发达的土鸡，脱贫致富。

婆罗洲的热带雨林里，有一个原生态村落，与世隔绝。村民们过着天人合一，靠天吃饭长吃不完的原生态生活。他们吃的是没有过度加工的糙米，鱼肉不在话下，菜蔬瓜果随手采摘，都是拜天所赐的纯天然产品；喝的是清甜的山泉水，呼吸的是没有任何污染的清新空气。最叫城里人羡慕的是，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争名夺利；人人平等，亲如一家；无须法律，远离尘嚣，不受“只有我第一，没有你第二”的打压，不知道什么是不义战争…一切都是令人向往的返璞归真，天生天养，堪比老子描述的小国寡民图景？

医院的一个角落，人潮汹涌，密密麻麻。这里婴儿哇哇大哭，那里病人呻吟叫苦。老弱病残，一瘸一拐，踉踉跄跄，拄拐杖的，坐轮椅的，躺推床的…

为什么，医学越发达，病人越多？科学家告诉我们，都拜物质主义所赐，当今世界，富贵病大流行，势不可当。为富不仁，身心两伤；贪得无厌，丧失天良；暴饮暴食，脑满肠肥，大肚佛满街走；精神疲惫，神经兮兮的疯和尚多如狗。人类啊，从出世那一天裸一身洁白，走到今天百病丛生，满身罪孽，不能自拔！

生命从30和40亿年前之间的一片死寂开始不断进化完善，成了今天宇宙已知的惟一世外桃源，生机勃勃，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无限风光…自从人类

社会出现阶级以来，破坏环境和滥杀生灵的罪行，就没有停止过，一直到了今

天的无可复加的地步，罄竹难书！热带雨林，养活地球上超过一半动植物。为

什么，我们还在以每分钟21.6公顷的速度加以滥伐，肆无忌惮地摧毁这个惟一

赖以生存的生命摇篮和治病救命的药物宝库？大约60000个物种正在受到灭绝的威胁！地球正在全面腐烂，海洋正在垂死挣扎，空气已经污染中毒太深太深。常识告诉我们，森林没了，地球成了一个沙漠，人类和其他绝大部分动物，都会灭绝！我们还在置天灾于不顾…还制造更多的人祸！

“小国寡民…使民复结绳而用之…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是老子对理想国构想的一段描述。把“老死不相往来”解释成“到死断绝来往，与世隔绝”有违老子博大精深的思想，也与他的理想国的描述前后格格不入。即使这样的解释可以成立，也应当从老子的时代背景去理解；生逢乱世，能不慨叹“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吗？不妨从老子的思想高度，情理兼顾，发挥想象，加以拓展延伸，解读成为“人民个个幸福美满，都能颐养天年，一直乐活到寿终正寝；免于离乡背井，颠沛流离；各国之间，和平共处，决不以邻为壑，亲如一家…”可以断言，“他乡是故乡”的无障碍人际关系将随着没有阶级的社会一起到来，“老死不相往来”的孤立状态不再。

人文远远被抛诸脑后，落后的政治骑劫了先进的科技，肆无忌惮，胡作妄为：这是今天人类面对的最大挑战。中国超过4000个古村落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都各有特色，是修旧如旧的古董，是让老子小国寡民理想国活了起来，历久弥新，富有永恒的魅力，是取经不可或缺的样板。所谓“万变不离其宗”的本意就是原生态。无菌状态违背共生规律。细菌无所不在，没有细菌，几乎所有动物都不能生存。我们全身遍布细菌，与益菌和谐共生。水泥丛林其实只是噩梦一个！科技与原生态不能一刀两断。退耕还林，避免破坏土壤，智能家居必须是原生态与高科技的有机结合，草木葱茏，鸟语花香；小桥流水，鸡犬相闻；瓮牖绳枢，明窗净几，一尘不染，天然去雕饰，再与文化积淀、艺术魅力和审美情趣以及人情味融为一体，形成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老子》说的“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与婆罗洲这个村落的情况不谋而合。“天道” 就是自然规律，“人道” 就是社会规律；“利而不害” 就是万物平等，和谐共生，“为而不争” 就是互惠互利，远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厚黑学。即便到了今天，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哀叹，也时有所闻，何况是几千年前的老子年代。复古情绪，反映了人们对现实的不满。这里的原住民拒绝文明，回返森林的主要原因就是避开阶级社会的剥削和压迫以及种种人为灾难和罪恶，虽然消极，却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告诫我们，要遵循客观规律，尤其是社会规律。

无论在自然界还是人间，相互依存是普遍现象，人类岂能脱离社会而独居？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是“避秦时乱”的产物，也是对老子的小国寡民“不相往来”的一个补充说明，就是，对造成乱世的不义战争深恶痛绝，而发出了一声声强烈的呐喊！

庄子也写过一则“汉阴丈人”的寓言。子贡打从汉水南岸经过，看见一个老人从一个水井里打水，抱着一个盛满井水的陶罐从斜坡上吃力地走上去，用井水浇灌菜园。孔子的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向他推荐省力的桔槔。老人半嗔半笑地说：“机械会叫人产生机巧的异化心理，损害淳朴的人性。我当然懂得机械的好处，只是不想沦为奇技淫巧的奴隶。”事物都有正负两面，庄子苦口婆心，就是为了警醒世人，不要掉进负面效应的陷阱。

扬鞭策马比双脚走路快得多，轿车代步？那是风驰电掣啊！多威风！多刺激！密密麻麻的汽车在路上飞奔，耗油占地，泛滥成灾，毒气呛鼻，噪音聒耳…死到临头，还在人凭车贵，竞相开大车，比气派，助长人性的异化；繁荣的后面，暗藏的是一颗定时炸弹！全球跟随人口爆炸而爆炸的车辆超过了12亿架，加速了气候变化的恶果，科技早已背离造福人群的初衷。为了满足极少数暴发户贪得无厌和暴殄天物的心理发泄，而不惜葬送地球这个人类惟一的家园！庄子的汉阴丈人寓言，不是一针见血吗？几千年过去了，世人依然逆天而行，昏昏昧昧，迷迷茫茫！在伦敦某处，拥堵不堪，人们宁可花一个半小时开车蜗行三公里上班，积重难返。在汉堡，人性化的完美林阴道和单车道四通八达，骑单车的成群结队，行人如织，都拒绝高贵的轿车，选择了最原生态的双脚走路和单车代步的有益健康生活方式，俨然是闹市里的一道独一无二的“小国寡民”风景。在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共享单车的模式，成了引领风骚的大潮流。在在都印证了老庄顺天应人的远见卓识！

从思想认识的高度来看，这两位哲人不可能反对发展，而是反对假借发展的名义搞破坏；破坏环境，破坏生态平衡，靠破坏大发不义之财养肥极少数为富不仁的暴发户，伤天害理，涂炭生灵…2000多年前，老子就这样提醒过世人：“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今天，没完没了的人为悲剧和人道主义灾难无所不在。印证不误。一方面，人类从地球过度掠夺的资源有三分之二被浪费。每年有价值超过4500亿美元的纺织品被当成垃圾抛弃，污染环境。联合国2011年的一项报告指出，我们每年抛弃14亿吨吃剩的粮食；这些弃粮，足够养活20亿穷人一年有余。在富国，一大桶一大桶过剩的鲜奶被当成废水倒掉。极尽暴殄天物。另一方面，在穷国，人们衣衫褴褛，连洁净的饮用水都一杯难求！财富分配极度失衡，贫富悬殊触目惊心！

老庄苦口婆心，谆谆告诫，发展必须以保护环境为前提，不能违背客观规律，不能急功近利。“天人合一”是道家的核心思想；“天”就是客观规律，就是遵循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天在前，人在后，千古不变；天可以没有人，人不可以没有天，人靠天吃饭，天养护万物。万物平等，和谐共生。在政治上，反剥削，反压迫、反暴政、反独裁、反不义战争等进步思想，决定了道家不容于封建专制和阶级社会。

活学活用，切忌死抠字眼。拨开稻草，你就会讶然发现，《老子》就是惊艳世界的一块璞玉，《庄子》也是光芒四射的一颗珍珠。《老子》区区五千字，洋洋五千言，字字珠玑，言简意赅，是一部格言百科全书。它又是一部感染力强大的诗家语宝库，“话到唇边留半句”，给后人让出再创作的广阔余地。老子以神来之笔留下的名言隽（juàn）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使民复结绳而用之”，也不妨发挥想象，再创作一番，理解为“假如天下昏乱，干戈不断，不如回到远古时代，采集野果野菜，捕捉禽兽虫鱼…在物质享受上，粗茶淡饭，在精神追求上，不食人间烟火，不惹尘埃！”

天人合一是造化，一枝一叶总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