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红雨


 

树梅和友谊一村的孩子们:她14岁接触地下党,16岁上山,把青春奉献给革命事业。(彼岸摄影)

晨雾笼罩着码头

汽笛在河上鸣叫

我背上行装去远方

告别妈妈在小屋旁

再见吧,亲爱的妈妈

不是孩儿不爱家乡

祖国的土地到处都一样

       

这首本地歌曲,真挚又感人。它勾起了我一个美丽的联想,把我带进一个动人的事迹。

只是一个16岁的女娃娃,没有向爸爸妈妈告别就一声不响地背上行装去了远方,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没有风萧萧兮的壮别,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凄苦悲切。多么潇洒!

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多少这样的热血儿女,一个又一个格瓦拉,一个又一个江姐,意气风发热火朝天,为了实现全人类那个共同的美好愿望,为了追求那个最崇高的理想,毅然决然,响应时代的召唤,投入了势不可当的洪流里,奉献了他们的青春和智慧,任意挥洒人性中的真善美。

他们,从灵魂深处掏出最纯洁和最无私的品格和情操,体现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阶级友情,凝聚浓缩成这个最漂亮最诱人的称呼:

“同志!”

是同志加上青春的火焰!把有限的生命献给无限的事业!

“同志,你好!”在乱世里,我来到了一个确实存在的世外桃源。这里是友谊一村。


“同志!”这个亲切又催人热泪的

称呼

让我捡回了,我

失去已久的尊严


同志,代表平等:人人平等,民族平等;不分贵贱高低,连蝼蚁也乐得其所。    

家境不错,树梅本来可以在家里当个千金小姐,娇生惯养。一到部队里,物质条件突然从荣华富贵跌到极端艰苦的水平,在深山老林里,睡窝棚,吃野菜,习惯吗?经得起,熬得住吗?

她,我相信,是在那里找到了那个无比灿烂和幸福的精神家园,对它一往情深。

靠的就是“同志”这两个字儿。“同志间的阶级友情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同志们对我的关怀和照顾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馨,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在精神上有了靠山,在思想上得到了解放,在感情上找到了归宿…”树梅说着,满心欢喜,脸上洋溢着无怨无悔的乐观主义精神。

我想,只有在这里,她才深深地体验到做人的意义和价值。

只有在这里,她才真正地了解到,怎样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有志气有尊严的人,活出一个人样来。谁愿意曲背弯腰低眉垂首窝囊一辈子?

“你后悔吗?”

“从不后悔!”

树梅失踪了。爸爸足足找了她一个月。有一天,他意外地接到了一封深山来的密函。宝贝女儿终于有了消息。不久,回信也来到了老林。更出乎意料,爸爸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异乎寻常地…其中一句是:

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走对了!既然走上了,你就

走到底吧!

树梅1963年在马来西亚出生,14岁接触地下党,1979年进山上队。

她说着,我听着。旁边坐着他们的领导求真。

接下来,求真向我叙述了一位烈士的动人又令人落泪的光荣事迹,叫我听罢倍感心酸,强忍落泪。

“她叫潘彩娣,家住勿洞市郊的一个小农村。这里当时是一区和二区的交界处,是二区民运组的活动范围。”求真说:“彩娣的父亲由于50年代初支持马共而被泰国政府逮捕,驱逐出境,遣返中国。1962年马共年颁布了新方针之后,红军士气大振。她也毅然决然在1963年1月参军,加入二区部队,成为第一批入伍的队员。   

求真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下去:“彩娣的母亲知道了,大发雷霆,闹个你死我活。非要民运干部胜古交还彩娣不可。出于无奈,由我带领一批同志,把彩娣送了回去。我们,费尽唇舌,都劝不动她老人家。只听她破口大骂:‘…宁可叫女儿去当妓女!当妓女还可以经常见面。’母女情深,也着实叫人掉泪。”求真他们走了。不久,只见彩娣从背后赶了上来。她后来告诉队伍,是她情急智生,骗她妈妈要上厕所,乘虚逃脱,归队返党。

是感情的冲动?还是理智的抉择?我想,都是!

按照世俗观念,彩娣“弃”母从军,可谓大逆不孝,假如从大处着想,她的表现,却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后来她在中央的肃反扩大化中被误杀了,又叫人悲痛不已。

有一回,树梅的母亲到访。在山溪小馆,我见到了她老人家。她十分豪爽。我也不客气,劈头便问:“您知道树梅上山之后,有什么反应?”她不假思索地说:“我真想一掌劈死她!”说起来也真怪,我眼前的她们母女,那股亲热劲儿,不是比天下任何母女情深的母女更加母女情深吗?天地悠悠…

我又问:“那您现在呢?还怪不怪她?”

“现在她可是一个红人咯,我还要向她学习呢!”回答得干脆,没有做作,没有掩饰,可谓推心置腹,天地可鉴。

从山溪小馆望出去,外面,烟雨蒙蒙,激起的满怀诗情画意,在眼前铺展开来,不知不觉,幽谷里,仿佛飘着漫天的红雨,纷纷扬扬。毛泽东不是写过这样的两行诗句吗:   


红雨随心翻作浪,

青山着意化为桥。

   

极目远眺,“春水船如天上坐”,不,那是高耸入云的青山,傲然屹立的巍巍青山,战士埋骨的青山,情深似海的青山!

而眼前,仿佛架起了一道彩桥。何处是归宿?就在那遥远的地方。“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啊!

虽然夜长路遥,战士们的脚步从不停歇。

眼前的红雨又似乎幻化成枝头的朵朵红梅花,迎风傲雪,一片火热。

我猛然惊醒,想起南宋郑思肖《寒菊》中的两行诗句: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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