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深处


 

2000年友谊一村留影:彼岸 、钢英、群焰、向斌、凯红、雄英。


打从华玲经过,到勿洞,记不得是多少次了。这里的华玲山,见证了1955年在这里召开的历史性“华玲会谈”。

每次经过,总会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华玲山,总是觉得,仿佛它在对着我,娓娓而谈,谈它背后发生过的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有悲有喜。谈到悲哀处,令人悲极而痛哭不止,谈到喜乐处,喜极而热泪盈眶。


经过密林的山涧是那么晶莹

在空中翱翔的是深山里来的苍鹰

感谢你深情的山涧,淙淙地叙述着

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苍鹰啊,你可曾见着我们的亲人

山涧激起了我们的理想

苍鹰啊,请你带个信儿

日日夜夜,我们怀念

那亲切慈祥的笑靥


挨过了多少没有尊严的岁月

我们殷切盼望


在黑夜里我们盼望天明

在严冬里我们盼望春天


我1975年写了这首《盼望》。没想到,20多年之后,我居然会多次踏上采风的征途,来到勿洞,这个红军在烽火连天的年代里建立起来的根据地,一睹“那亲切慈祥的笑靥”的风采,聆听他们叙述“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勿洞是泰南一个群山环抱的边城。多少战士,在这里,壮烈牺牲,用他们的热血,把它净化得像一个少女那样冰清玉洁,又把它周围的巍巍青山,打扮得更加妖娆,更添几许血染的风采!

“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勿洞周边马共山村给我的印象正是如此。

好几次了,下山的战士们对我说:“你真有心!”

“你们上山的时候不是更有心吗?”我说:“过去,你们奉献了宝贵的青春,现在还在燃烧着你们生命最后的辉煌!”

此情深处,残阳似火。

同志们,向你们敬礼!

你们既然智勇齐备,为了看得远,就不怕站得高。掏出你们的满怀豪情,“低头观日出,引手摘飞星”,继续拥抱理想,放眼未来!巴尔扎克说过,双脚虽然在地上行走,心灵始终在空中飞翔。

你们宁可在今天让世俗和愚昧嘲笑,到了明天,你们的无私奉献,肯定将受到赞扬和传颂。

马共的斗争,假如从1930年建党那一年算起,已经超过半个世纪。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同漫长的人类历史比较,非常短暂。然而,个人的寿命有限,“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况血肉之躯。多少马共党员,都把他们的一生,奉献给了革命,去世的去世了,还活着的也已垂垂老矣。年轻的大龄青年,都是较迟上山的。还有年幼的英雄后代。他们目前聚居在泰南4个和平村和5个友谊村, 一些散居勿洞、合艾和曼谷市区,另一些回返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下山的战士,总共有大约2000名。

尽管有人死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观点不放,说,马共失败了,党员们无功而退,没脸见江东父老。我依然坚持:胜败是兵家常事,成败不足论英雄。

必须从历史的高度来审视马共和马共的斗争。

我也曾经认为,他们“虽败犹荣”,也不正确。现在我才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失败,说得贴切一点,是和谈成功, 他们1989年同马泰签订了三方《合艾和平协议》。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虽然还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却对历史交托给他们的任务鞠躬尽瘁,结束了武装斗争,在革命条件不足的情况下,退出了武装斗争的历史舞台,光荣下山,无愧于人民天地。是历史犯了错误,辜负了他们,  他们并没有辜负历史。战士们虽然不能衣锦还乡,却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足以光宗耀祖,笑傲子孙!

只有战术妥协,没有战略投降。

马共追求的不是封建社会的改朝换代,更不是资本主义时代的“你方唱罢我登台”,改换政党,或者,“皇帝轮流做”,换一个总统,缓和民情,收买选民,把人民玩弄在股掌之上,而是翻天覆地的“最后的斗争”,是世界革命的一个组成部分。

既然是“最后的斗争”,进行的就不是一般的,而是困难百倍的决一死战,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达到目标,决不甘休;暂时的挫折,算不了什么,怎能轻言失败?

马共党员,论民族,有华族、马来族、泰米尔族、泰族、阿沙族和大和族。论国籍,有马来西亚公民、新加坡公民、泰国公民和日本公民。马共这种超民族和跨国籍的“天下一家”的人口结构,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一个令人鼓舞的现象,是国际主义的充分体现和高度发挥,值得大书特书。是一个共同的理想,一个对美好明天的追求,一个对“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的执着把他们拉到一块儿来了。阶级斗争是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最后一次殊死战。    

就这样,他们立下了海誓山盟,约定在这里,把青春付托给巍巍群山,让理想焕发天长地久的光辉。

为什么,共产主义理想有这么强大的魅力?

初期的资本主义社会,用欧文的话来说,就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私有制,使全世界变成地狱,使人变成魔鬼。德萨米也谴责资本主义是建立在不平等的竞争基础上的私有制,是一种“现代奴隶制”。圣西门指出,在资本主义下经济上的无政府状态,是“一切灾难中的最严重灾难”。

那么,今天的所谓自由世界又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呢?繁荣昌盛?正在阔步前进?不!套用老子的话,是“天下昏乱”,而且变本加厉了。

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虽然进行了巨大的改良,科技的突飞猛进也给它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然而,换汤不换药,本质并没有改变:它依然是一种剥削制度,无法摆脱剥削制度固有的种种弊端;在这里,依然是天下昏乱,贫富悬殊变本加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触目惊心;损人利己,“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成了家常便饭;充满罪恶、伪善、不公正和不公平;到处尔虞我诈,招摇撞骗,伤天害理,无恶不作…

无论是富国对穷国还是富人对穷人,都不但明目张胆地像老子说的那样“损不足以奉有余”,而且进一步“损天下以奉己私”,穷奢极欲地暴殄天物,还恬不知耻地高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根据联合国的报告,1965年,西方七国集团的人均收入是世界上最穷的七个国家的20倍。1995年,是39倍。

《盖娅和平图册》(The Gaia Peace Atlas)指出:“全球社会福利和开发经济学已经彻底失败。南半球的人们贫困不是因为他们缺乏潜在的宝贵资源(财富),而是主要因为全球经济制度剥夺了他们从这个财富中获得的收入,也因为他们国家的分配制度不完善。”

又说:“在所有社会中存在巨大的内部不公平,这种情况,与全球分配比较,还是小巫见大巫:世界25%人口把他们的财富建立在对其余人类有系统的压迫以及他们的没有休止的痛苦基础上。北半球的人均财富比南半球高出40倍, 收入高出13倍。这四分之一的人口占有世界医疗开支的94%, 吃掉世界米粮的70%,霸占世界工业的92%以及世界教育费的89%。”

《盖娅未来世界图册》(The Gaia Atlas of Future Worlds)说:“就营养不良、疾病和文盲而言,发展世界国民的基本人权,在这个生

存水平上,已被剥夺殆尽。”又说,我们正在进行大量灭绝物种的行动,罪魁祸首是消费主义,少数巨富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拯救地球》(Save the Earth)指出:“我们已经假借‘进展’的名义对地球做了,而且还在继续做着可怕的事情。我们还有意无意彼此互相做出可怕的事情,一方面,明知故犯,通过战争、暴力、种族偏狭以及不断对基本人权进行镇压,另一方面,不自觉地通过世界经济秩序有系统地使第三世界贫穷,同时只让那些已经习惯对明目张胆的不公正等闲视之的人拥有特权和权力。”又说:“北半球富有国家的大部分人已经习惯对全球的多灾多难和贫穷熟视无睹,他们的冷酷无情,使我们怒发直竖。”

根据最新报道,全球有 8亿2600万人挨饿。

贫富悬殊是资本主义社会最大的本质性灾难和无法解决的最大难题,是剥削的必然恶果,阶级压迫的根源。苏联和东欧瓦解以后,那些认为“社会主义已经彻底失败”的老花眼未免高兴得太早。改变和进步是绝对的,不变和退步是相对的。社会主义制度迟早必将取代腐朽不堪无可救药的资本主义制度,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不可逆转。历史车轮不可阻挡。

资本主义制度拖延得越久,贫富悬殊就越厉害,消费主义和暴殄天物的恶果就越严重。这将是全人类的一个灾难性历史错误,一点也不值得庆幸。

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2001年 4月号发表的一篇题为《化外之民吉普赛人》(Gypsies the outsiders )的报道说:“正像许多东欧的吉普赛人一样,米奇说,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生活好得多。‘我们都有工作,社会福利更好,还有,没有人压迫我们。现在,在民主社会(应该是“资本主义社会”:彼岸)里,当我们到城里去领取福利金的时候,所有的皮头(skinhead:短发青年)都攻击我们。’”

我们依然坚信,希望在明天。

只要世界上还存在魔王,就一定有不死鸟的歌唱:


高高堆起檀香木

茉莉花撒在我的怀抱

不要埋葬

把我燃烧我怎能罢休

只要你这魔王…


我要用我嘶哑的喉咙歌唱

纵然呕尽最后一口热血

我是一只不死鸟

只在烈火中燃烧


历史公正无私,历史车轮不断在前进,怎容得这个吃人的魔王永远作恶人间?

纪伯伦说:“除了黑夜的道路,人们不能到达黎明。”而还在前进中的我们,面对的是,夜长路遥。

 

 友谊一村的咖啡寮,散发着淳朴而浪漫的情调。(彼岸摄影)

做人的一个主要意义是,认清自己生活在什么时代,然后勇敢地站在时代的前头。不是跟随世俗,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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