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种族的情结


西方殖民地主义者曾认为马来西亚的种族关係,是不可以调和的矛盾 。他们没有料到这儿的人民,对种族歧视能够容忍得那麽多,那麽久 。马来西亚的种族“试验”,竟得联合国的讚赏,一些国家还派员前 来考察,学习我们的种族经验。

在一个以权势的运筹主宰一切的社会,弱势社群的容忍是应被记一功 的。被动者自我约束,容忍主动者的态度和错误,比主动者觉得受侵犯,而压抑这种受创伤的心情更不容易。

但是容忍和顺从并不能推动种族合作,消除不平等的地位,才是逐渐 深化种族互相接受的良策。资讯爆炸使种族间的互动增加了,但是“平等化”的趋势却非常缓慢。40年来各种族生活在一起,对彼此的生活习俗早已瞭如指掌,然而种族法令一出炉,人们还是往往惊讶不已 。种族关係将以怎样的姿势迈入21世纪?我们作为局内人,又能做什 麽?

目前的社会状况,和《马来人的困境》中所描绘的种族蒙昧期相去已 远,也已走出“新经济政策”强烈的民族主义胡同。这个表面的进步并不是因为人的努力的使然,而是随着大环境的出现而被带了出来。 但是,改变只是程度上的不同,种族主义的模样大抵还是一样。大环境并没有取代人所应该做的事。

这完全是一种状况的改变,而不是实质的变化。这可比拟目前网际网 络流行,一些报纸的读者转去看网络,报纸受“注意”的程度减少了 。从只读报纸的时代到也读报纸也看网络的时代,发生了一种分散作 用。种族关係的淡化也是如此一种分散作用。现代人见多识广,异族 通婚平常了,门户观念淡薄了,肤色问题不再大惊小怪,种族意识也没有那麽沉重。

曼德拉粉碎了白人的隔离政策,第一次走进联大时,获得持久的掌声 。人们为种族主义的死亡而欢呼。事隔多年,汉森在澳洲提倡白澳政 策,再度被选民唾弃。我们不知道马来西亚是否一个种族和谐的典范 ,但是社会结构明显的,还是倾向于种族主义。基本事务的处理,还是以种族主义为主导。

政治生态根据宗教和种族而分成不同的阵营,人民没有自由参加政党 的权力。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政治身份。这裡留存着明显的历史 烙印和传统的种族情结。各个集团有她自己微妙的尊严,和不容易捉 摸的心态,有各自的保护主义制度,彼此要坐下来协商讨论并不容易 。你要是对发生在别人阵营内的事情一知半解,而妄下评断,就什麽事也莫想办好,光是应付对方的反弹就足以花去所有的时间。

各族各自为政,各家的事各家理。小心翼翼,不踩邻家的雷池半步。不管怎麽小的一个族群也把成立一个政党。不但要成立政党,还要争 取议席,有多少拿多少。族群裡如果没有出现有才干的人,善于向主 流的社会报告,背后奔走,那个种族的前途可就不乐观了。不争取就 什麽都没有,不懂得讨的人自己吃亏。应该得到的东西,人家不会拱 手给你,必须软硬兼施的使手段的争取。我们看到一些政客总是把对 方形容得很慈悲、很能干,把大量的溢美之词送过去,也送上很多好像贡品似的礼物。

在最现实的政治圈子裡,政治文化偏偏最远离实际。善于制造假象,也非常耗费精力,因为真正的势力都使用在内斗裡。

政府推行“宏愿学校”概念,撇开种族现实不谈,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概念。社会早已是一个族群混居的社会,到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种族混在一块儿。教育难道不应当和社会状况相似,反映多样的种族和文化吗?学校不是社会的缩影吗?教育机构应该儘量和社会相彷。和社会脱节的教育,也是教育吗?

学校和政党一样,没有办法让各族掺杂在一起学习。校园文化一走出 校门,就和外面的文化格格不入。校园文化是单一色彩的,纯淨而温馨,校园外的文化是一种陌生的,甚至令人感到害怕的文化。

然而要华人接受“宏愿学校”,差不多等于消除一个百年的迷信一样 困难。这是一个内部对立的社会必有的情况。对立的社会总是有解不 完的疑虑。但是把这一切都说成是历史的后遗症,我们就什麽也不必做了。

社会有如一具身体,由不同的细胞组成。有肝细胞、脑细胞、骨髓细胞、皮肤细胞等等。这好比不同的族群。细胞之间怎样合作呢?他们一方面奉献,一方面获取。没有白白奉献而不获取的,也没有白白获取而不奉献的。他们共同为这副身体的健康作出贡献,并且从“身体 ”这个大环境中吸取所需的养份。这个人有如此强健的体魄,完全因为细胞之间天衣无缝的合作。首先有细胞体现“歧异中的团结”,接着我们就看到的是一副美好的外型,展现出美好精神。

有人认为歧异造成分裂,不如一致化一劳永逸消除歧异。一个身体内的细胞是够多样了,怎应不通通“同化”掉,只要一种就好了?

其实歧异是为了显现团结的必要,考验团结的智慧。多样化突出人类 的美,提升更广大的爱。歧异而能合作,多样而能互相欣赏,种族问 题就不再是问题。不但不再是一个负面的问题,还变成活力和灵感的 泉源。

社会工作者、媒体、作家、决策者和政党,或可通过各自的努力,促成更多党团拟定超越种族,和具有广泛意义的奋斗目标,让“歧异中的团结”为人们所熟习。使社会由一具“衰弱的身体”,变成和谐强健、丰富的、有灵魂的生命。

(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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