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告别浊世》


这是一篇彼岸的遗作,相信许多人没读到,我在他的存档里发现,乃寄来《星云》以飨读者。

文中的“你”是他的太太莫洁莹。莫女士是一名才女,新加坡《联合晚报》编辑,不幸患上神经分裂症。彼岸和他的太太有过融洽的时候,也有过争吵的时候。彼岸坦言他和太太人生观有别,越到后期越在生活中矛盾起来。彼岸不愿意把生命浪费在婚姻的牵绊上,执意做他喜欢,认为意义更大的文化挖掘,选择在分居的孤独中自得其乐。莫洁莹继续考取学位,往北京深造,不料不敌严寒死在那里,令人扼腕。彼岸虽然跟莫洁莹分道扬镳,还是处理莫的遗作,对她还是深情未了,将她的遗作分派给各地文友,以资纪念。

这篇散文讲述他不愿意跟“浊世”妥协,对物质主义的压迫表现他不屑一顾的态度,间接为他的不能维持那段婚姻做出辩解。彼岸这个人物有很深的时代烙印,他永远站在庸俗的对立面。


《告别浊世》

 

浊世难容高洁,你依然敞开最宽广的胸怀,踩着坎坷,潇洒前行。血肉之躯,哪里敌得过残酷的现实和丑恶的世道?

告别浊世,也是一种解脱。

人人都怕死。一个人,当他来到了生命的尽头,回光返照,才猛然醒悟,已经蹉跎了一生,留下来的,只是一片空白,这才是最可怕的结局,比死还要可怕!多么后悔,千忏万悔,后悔一路走来,庸庸碌碌,胸无大志,只有物质上的饱足,没有精神上的追求;竟然忘了泛舟西湖,听雨西塘,更忘了登临泰山,一览天下。

你走了,英年早逝,壮志未酬,余愿未了。在容不下你的浊世里,兰质蕙心的你,坚持高洁,挺起尊严。家里还挂着一幅书法,是李白的名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你铮铮傲骨,你鄙视身边的那些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狗仔们,所以愤而著书立说,你不屑与他们为伍,所以孤芳自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追求。

财富天下共有,物质上的享受有限,适可而止,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天害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精神上的追求永无止境,“上穷碧落下黄泉,此‘情’绵绵无绝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几十年来,我把社会当成大学,一个永远不发文凭的大学,一个学海无涯的大学。这几年来,你负笈台北和北京,不断进修,成绩斐然。去年,你回国度假,一口气出版了三部著作:《》《》Gila Mok, Gila Talk;前此,你已经在台湾出版了《笑话于丹》,后来又加出了新马版。傲然独立的你,还在踽踽独行,直往无前。

然而,噩耗传来,你出师未捷,不告而别。

你身边的挚友都守着你含笑而终。你以最后的微笑,祥和的睡姿,告别和回应了一切诅咒和不公。这是生命最完美的结束,人生最优美的乐章。

夜读白求恩写给聂荣臻的临终遗言,其中一段:“请转告加拿大和美国(人民),我十分快乐。最近两年是我生平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时日……”一个人,假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感到“最愉快最有意义”,已经无怨无悔,十分完满了。

这是《不死鸟的歌唱》,我的歌唱:

 

         高高堆起檀香木

        茉莉花撒在我的怀抱

        不要埋葬

        把我燃烧               

        我怎能罢休

        只要你这魔王

      

        我要用我嘶哑的喉咙歌唱

        纵然呕尽最后一口热血

        我是一只不死鸟

        只在烈火中燃烧

 


 

彼岸

2019年01月20

新山


(2021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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