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彼岸先生

文:李开璇


林今达先生,笔名彼岸,祖籍广东普宁,出生于吉打州居林的一个贫穷家庭,为家中长子。生于1941年5月28日,殁于2020年8月25日,享年79岁。曾经担任教师、记者、翻译,为杂志社撰稿,主要的兴趣在于写自己喜欢的文章,是一名作家,写作年分长达半个世纪,意志非常坚韧。

彼岸在《写给祖国》这本书里的《彼岸小传》,说自己“擅长写诗、散文、杂文、科普小品、微型小说和政论,涉猎广泛,写作范围包括政治、时事、语文、哲学、科学、性学、生态学和博物学,作品散见于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泰国等地方的报章。”

彼岸的作品发表在超过40种中国的报刊和新马专书,包括《诗刊》、《中国语文》、《语文建设》、《文史知识》、《瞭望》、《中流》、《广东侨报》。好些中国刊物选用海外华侨的文章,都会看中彼岸。彼岸拉近了我们和中国民众之间的文化联系。

彼岸作品有诗文集《响雷》、散文集《英雄的花儿》、诗文集《半掌集》、科学语文小品集《成语科学探源》、语文小品集《语文春秋》、诗集《脚步的诱惑》、科学小品集《古今媚药》、语文小品集《笑声里学语文》、科学小品集《热带山海经》、散文集《窗口跳歌》,自选科普《天地涂鸦》和自选诗集《写给祖国》。未出版的著作有成语词典《打破砂锅》、小说《篝火狐影》和科普《色相大白》。笔耕不缀、著作等身,对文化做出显著贡献,今溘然长逝,社会失去一个良知的声音,文化界失去一头勤奋耕作的牛,诗坛失去一只歌声嘹亮的夜莺。

彼岸说他受到先进思想的影响,从1960年代末开始大量创作,1970年在新加坡出版的《响雷》,是他的处女作。

这首诗曾经在新马左翼阵营引起很大的反响,由笑卢谱曲后,在团体内广泛传唱。

 


《响雷》


千万双耳朵在倾听

千万颗心在跳动

这时一阵响雷

盼你,已经盼了很久,很久

苦旱的土地正需要水分


响雷啊,你飞

飞向四面八方

飞向马来农民

把它们都叫起来

起来到地里去

准备还锄耙牛犁

迎接啊,那倾盆的大雨


他自己却不怎么喜欢这首诗,认为它的艺术性不高,比较接近于口号诗。然而也表示,在那个年代,需要这样的作品,当时有它的积极作用。

他比较喜欢另一首得到中国作曲家王洛宾赞赏并谱曲的《写给祖国的情诗》,这首小诗道出了海外华裔对文化中国的集体的思慕之情。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总是想把一份最好的礼物带回家里。


假如祖国拒绝了我

让痛苦把我捏成一尊

望乡石,碧血长天

叫痴情烧出一只

苇莺,日夜悲啼

在芦花飘絮的季节


这首诗可作为彼岸诗的高峰作品。

上个星期遇到彼岸,他还在谈他的诗歌,浑然不知死神已经近在身边。他翻开自己的诗集,给我看这首1993年写的《脚步的诱惑》。27年前的一桩“小事“,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太阳坠落的地平线是脚步的诱惑

蒲公英相伴的足迹缀成了旅人的祝福

走吧,前面也许有野店飘着酒旗

今晚的夜色像琥珀又冷艳,听那寒蝉

不,我不是流萤,我是夜游的

花魂,给迷路者聊一灯笼禅机


他说,最后一行的“聊”字本来用的是“提”字。得到朋友蔡诗河的提议,乃改为“聊”字。感谢这个建议,更动一字,整首诗的意境漂亮多了。

也是那最后的一次接触,他谈到了死亡。他说,他最近在读《红楼梦》,曹雪芹不是汉人,而是满族,居然可以如此登峰造极,说明中华文化的包容性吸引了其他民族争相学习,也因此变得非常丰富,世界文化的未来就应该如此。

彼岸怀疑曹雪芹是因为饥饿而致死。61岁时,《红楼梦》没有写完就死了。看来彼岸对饥饿和贫穷深有同感,对于曹雪芹寄予深切的同情。

彼岸最值得人们学习的地方是他的安贫乐道精神。他深知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关系,他把这种认知变成生活的态度,把追求灵魂的自由视为人生的目标,把抒发内心看作为每日的奋斗。过一种淡泊的生活,避开无谓的逐鹿和愚蠢的消费,宁可贫穷而快乐,不求富裕而骄横。他无车、无屋、无产,孜然一身,老是穿同样一套恤衫长裤,物质一点点就够,不图多,晚餐常常略过。时间都花在翻寻书海寻找艺术和科学的真相,数十年如一日。这种思想流露在他的作品里,也是这个地方使他的作品产生巨大的感染力。

他喜欢马克思,也喜欢老庄,也看佛书。所以老早用了“彼岸”这样一个充满宗教色彩的吊诡的笔名。还有左派的标签,然而那标签已渐渐融入他的大同世界。虽然激烈评击宗教仪式,众神出游,却远远不是一个无神论者。那么注重灵魂清高的人,怎会是个不信神明的人呢?他有一篇散文,描写一个阴间的人物被阳间的朋友出卖,白白去了阴间受苦,目的还是写现实人心的险恶。

他心目中的阴间和阳间只是不同心态的形容词,并非真有其所。如今他自己也在阳间消失,到了他期待的彼岸,我们祝福他一路走好。肉体消失了,灵魂、感觉和记忆可还是在的。

(2020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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