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树芳的患难真情


纪树芳(左1)

●真情的剖白总令人动容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特别难忘的事情,这就是照亮他们生命的一颗颗闪亮的珍珠。而这珍珠总是隐藏在人们意识裡,可能遥远,也可能刚刚发生,非常接近,还留有遗温。

这珍珠的闪烁,偶尔出现在人们的言谈裡,给予我们一阵子意外。然而大多数时候,却是隐晦的,需要我们百般询问,才慢慢的想起,然后,喝了一杯咖啡之后,细细的道来。

这是何以我要写《真情剖白》这个系列的原因,为了让好的东西得以繁衍,让美的行为在人间传颂。

我在茫茫的人海中寻找这生命的珍珠,我相信,人生阅历丰富的纪树芳必然可以随时掏出一串珍珠让我惊艳。

纪树芳今年50岁,未婚,出生于新山火车站一带。他说郭鹤年的老家就在他家附近,他的父亲和郭鹤年的家人也互相认识。早年,他曾到台湾工作,后来加入一个团体,在斯里兰卡、印度、柬埔塞、澳门、北京、天津和台湾进行社会服务工作。他在印度新德里的莲花型灵曦堂服务期间,曾接待前来访问的中国总审计师李金华。那时李金华还是一位省级的审计师,后来受温家宝赏识,升为总审计师,并以大胆揭露贪官污吏的行为,被中国人奉为人民英雄。

纪树芳回国后干回他的老本行,驾着一辆老旧的达善,装载着很多家当,什么人家裡水喉坏了,热水器发生了故障,或者要装天线,门铃,他随传随到。

2000年,他远离新山的亲戚朋友,隻身在北海。他喜欢北海的朋友和浓厚的人情味,最教人难忘的是那种肯为朋友赴汤蹈火的热情。他除了平日的工作,也在当地的巴哈伊团体内活动,有时在槟城、北海和居林的巴哈伊中心或朋友家中过夜。


●悲情突然由天而降

那年12月18日,他在北海小型工业区一间工厂安装聚光灯的时候,一不小心,从30尺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当场昏迷。这一摔的力道好大,折断了他的左腿骨,右掌整个的断裂,动了两次手术才把骨头接好。左手骨头剧痛,原来是骨头移了位,经过多次的物理治疗都无法治好,至今依然隐隐发痛。他额头裂了一条大缝,差点把眼睛也弄瞎了,看东西有两三个影子。给槟城中央医院眼科专科医治后,方始痊癒。

他向我陈述了这次经历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春节。他说,在这海啸过后的灾难情怀还没散尽的当儿,讲些友情的故事令他觉得愉快。

他说,由于他的病情严重,辗转了两间北海私人诊所,医生都不敢接手医治。后来,北海中央医院用救护车把他送去槟城中央医院。在救护车内医务人员已开始抢救和办理他的住院文件,一到医院马上就进入手术室。他出了手术室回到病榻时,物理治疗部的医生们前来看他,以了解他的病情。

他说,他觉得不幸中最大的幸事,是遇到一批极其负责任的医生,他们不但医术好,也很有礼貌,有医德。起初,很多人都认为他的伤如此严重,很难痊癒,即使痊癒也必是个废人。然而,他在医院的关键性的3个星期内,採取非常合作的态度,从不给医务人员带来麻烦,

也很得医院人员的喜欢。就这样他捡回了自己的命。

然后转到一间在槟城丹绒布莪的私人疗养院,住了半年,其中的4个月必须坐轮椅。

手术后医生继续以物理治疗矫正他的松脱的骨骼,大大缩短了他坐轮椅的时间。他瘫痪的身体渐渐能够动弹,以致能够正常的活动和行走。他也不断地锻鍊自己的双手,虽然左手的骨骼的疼痛一直没有停止过,现在他却可以用这双手做各种活儿,干回他的老本行。他庆幸自己能够自立更生,生活虽然非常辛苦,却不必向别人伸手要钱。


●友谊伴着他走过一段艰苦的岁月

他说,发生意外那天,他所服务的团体的理事们正在开会,听到消息,马上停止会议,讨论他的问题。那些理事都是他的朋友,十分清楚他经济情况并不好。当时的决定是,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给他找最好的医生。

理事会把他的消息公开后,他在槟城的朋友们便以各自的方式给他各种协助。有两位朋友在他动手术前,把他们的信用卡交给他,说要用钱的话儘量刷卡好了,钱毕竟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另有几位朋友捐出了3千令吉的款项,叫他安心地治病。

纪树芳靠朋友的支援,加上保险费和亲戚的援助,刚好足于应付医药费和疗养院的全部费用。在这段日子裡,有很多朋友到医院和到疗养院探望他。甚至医院的护士都奇怪地询问,他一个水喉工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朋友,除了华人的朋友们,还有不少竟是印裔族的妇女和小孩子,他们想知道他是谁。

他有一名姐姐和一名哥哥住在新山,有一个弟弟在居林,但是他的朋友们都不知道如何联络他的家人。一名印裔朋友知道他于1994年前,曾在峇株巴辖服务6年,便摇了个电话给峇株巴辖的朋友,再由一名峇株巴辖的朋友转告他新山的姐姐。这位姐姐便让他在居林的弟弟知道这项消息。

他说,他的哥哥从新山北上槟城看他的时候,他们不熟悉去槟城医院的道路。有位朋友特别请了假,在槟城大桥附近一个地方等他的哥哥。他们彼此也不认识,靠认车牌才和车的颜色才联络上了。这种友情讲来令人动容,最难过的是最近自己生活拮挶,无能力北上和朋友们重聚,让他们看看,他虽然穷苦,身体却还是硬朗的。

在疗养院的时候,他体内燥热,不断地流汗。内脏大概都摔坏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总是这样热?他有一个月不能吃东西,只能吃些牛奶水。他把上衣脱了,觉得全身非常疼痛。他看到朋友总是觉得非常幸福。有些印裔朋友自己也贫穷,竟把家中的一些食品,如牛奶粉和水果之类带来。

他说,有些曾在团体生活中和他发生冲突的人,见他蒙受不幸事故,也完全忘了冲突所造成的心病,站在他的病榻前嘘寒问暖。半年后,医院给他作了一次访问,并把访问内容记录下来,他的个案成为一个医院参考的案件。


★悲情过后,更珍惜生命

纪树芳对于那些不肯服务的人,时常忍不住发出埋怨。他知道这样的埋怨对自己不好,却说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执着,见到不能认同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

他说他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叫钟芳蓉的台湾朋友和她的家人,他患难期间,钟芳蓉时常有电话打来问候。还有几个在天津的朋友也总没有忘记他。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唯这些友情最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他觉得自己的经历是特殊的,一个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人,竟然和很多精緻的人来往,使他时常觉得生命的可贵。这一次大难不死,也注定了他必须更努力地帮助别人。

这次意外使纪树芳更加穷困,但是他服务的决心反而加强了。当朋友打电话要求帮助的时候,他总是义不容辞。时常帮人修理水电什么的却不收钱,凡家裡有多馀的唱机之类的物体,他马上想着谁最需要它,并想办法送出去。


他很想去一趟北京

“我行走在上帝的道上”这句话裡有一个“我”字,而阿博都巴哈曾说,“我”是一个很坏的字。这使我曾经困惑,这句话该不该这样说。我上儒熹课程第七课时,华景松先生给我解开了迷津。这个“我”指的是灵性的我,而不是物质的我。物质的我无法走在上帝的灵性道上,而灵性的我无法走在物质的道上。

有时听人说:“我不喜欢你。”“我怀疑你。”“你不尊敬我。”这裡的“我”讲的都是个人的地位、权力,名誉、出发点都离不开自己的物质和世俗的慾望,这个“我”可真正是个坏字。

然而“我走在上帝的道上”这句话裡的我,却是需要为上帝的道牺牲物慾的自己,把自己放在上帝的道上。讲的虽然是“我的事”,实际上是上帝的事,众人的事。

阿博都巴哈有一篇着名的祷文,开头的三句是:“看着我,跟随我,如我一样。”衪劝请人们学习他,跟随他的脚步。我起初读到这句,觉得他这样说似乎很自我,后来恍然了悟,这个“我”不是物慾的我,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我,而是以上帝为中心的我。你越是追随阿博都巴哈,越是用心学习他,越能见到上帝的影子。

巴哈欧拉和巴孛也常用很权威的口气说“我的道”,这个“我”英文用的是大写的Our,即中文“朕”的意思。这“朕的道”跟过去皇帝的家天下可大不相同,我们不能用市侩眼光读它想它。这“我”或“朕”是非常纯淨的灵魂,完完全全从属于上帝的意愿,虽带有个性和个人风格,却没有半点儿个人主义令人厌恶的身段。上帝挑选了衪们作为衪的代言人,衪们讲“朕的道”,说的其实是代上天的道,我们通过这个伟大的“朕”进入上天恢宏的创造世界。

我的朋友纪树芳先生有一天到我家来,带来了一张剪报和一张相片,相片裡的他和一批中国人在一起,他指着前排坐着的一位人物,说那位先生就是今天中国人称为“人民英雄”的李金华先生。那年,他在印度新德里的灵曦堂服务,李金华先生忽然带了一批人来访,那时他是中国副审计长,他来的时候下着雨。

在灵曦堂服务的人之中,只有他和另一位也是从马来西亚籍的女孩子懂得中文,于是便由他们负责接待的工作。他起初并不晓得这批中国人的身份,只是本着一股热情接待他们。

李金华一行人参观了展览厅,看了录影片,在挂着阿博都巴哈相片的会客室裡,主宾坐下来交流。李金华对巴哈伊信仰有很大的兴趣,也问了一些关于马来西亚华人的状况。纪树芳问这嘉宾,巴哈伊信仰如果去中国,会受政府欢迎吗?

李金华回答说,那是肯定的,好的东西中国都能欢迎。

他在留言册上写道:“和平、幸福是人类共同的愿望,每个人都应为此作出努力。”

纪树芳后来把这同一张相片寄给李金华,回国后又寄了明信片去北京,第二年起没再通讯。他最遗撼的是工作不顺利,没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北京。如果到北京,他可以不需要预约,就可以走进李金华的办事处。他曾邀请他去北京见他。

纪树芳平日给人做些拉电线修理水喉的工作,生活贫困,靠本身的积存到印度新德里的灵曦堂服务了半年。这莲花宫如天上的名花下凡,把世界各地的人们吸引前来,而这裡的主人翁大多是如纪树芳这样的身份微小的人物。

他那个几个月的生活忙碌,接待了林林总总的人物,包括像李金华这样的名人,觉得生命得以发光发热,表现了一些伟大的精神,充满了意义。他有机会见到巴哈欧拉的相片,巴哈欧拉和颜悦色而又隐隐透露威严的容貌,总是给他鼓舞和肯定。

最近,报章报导,中国审计长李金华因大手笔肃贪而被中国人民奉为“人民英雄”,民众对他讚不绝口,讚誉之馀又担心他的铁面无私不能为人所容,恐招致杀害。有人说,单单李金华一股清流是不够的,中国应有更好的体制制止贪污。

这消息在纪树芳心中激起了涟漪,如果巴哈欧拉的原则早一点儿在中国人之间普及起来,贪污的程度就会轻一点。

他讲这故事的时候,显得非常苦恼,其中一个苦恼的原因是没有机会去北京,或再去一趟灵曦堂。

他用了很多个“我”字,可听起来并不觉得厌烦,那不是他个人的故事,实际上是每个人都应关心的事,这样的故事真该多讲。(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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