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都教的说教方式和先知


写了15篇兴都教的故事并粗略地向华社会介绍印度人的信仰,《大溶炉》到此也就打住。有读者打电话来,问起本报何以竟宣扬兴都教来了,似乎华社的威严一时间已为湿婆的神眼发出的光芒所笼罩。其实,我们不必过于重视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只要寻找它的喻意就行了。口传数千年,或由梵文记载的神奇轶事,皆带着浓厚的印度次大陆色彩,但是它的喻意却都是隐恶扬善,提倡健康正大的俗世生活,这又是哪一个民族都喜欢的共性。


过去的人都是从宗教的故事中汲取神性的教诲,然而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有多种的注释,每个人都根据本身喜爱的给予说明,它真正的意义反而被人忽视和遗忘,它深刻的象徵意义往往被迷乱了的情感所淹没,到头来便只剩下一套膜拜的仪式,在庙堂里按时隆重的演出,色彩斑烂但感化心灵的力量却非常微弱。这是何以我只写故事,不谈膜拜的清规戒律。故事还有“清纯”的感觉,而仪式就“混浊”得多了。对于了解宗教的人,所要寻找的,是它的教义是否合宜和丰富,而不是膜拜中包含了多少个步骤。


我们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在一个宗教仪式中集合,几个人在表演,大多数人在旁观,宗教节日变成一个夹着商业利益的旅游项目,这并不是宗教的旺象,相反的,它昭示了宗教的没落,庄严的理性是不能这样表达的。一个忠诚的人不须要在很多人的面前表演他对神的忠诚。一个平日默默地奉献的人,需要在众日睽睽之下展现他的奉献吗?不!那不是荣耀,是刻骨的耻辱。


兴都教的处境正是如此,湿婆和威湿奴各有众多的拥趸,由这两大主神所衍生的副神非常之多,没有香火的神是不存在的,每一种传说都变成了一个仪式,于是教徒们所要履行的宗教义务便异常繁杂。一种仪式到底该怎样进行,那一个动作先做,哪一个后做,也往往人言人殊,各庙有各庙的规则,无个定论。那些长期浸淫在谈神说怪里的教徒们,满脑子浮夸和驰骋的想像,把明天建筑在清谈里,从明显的现实中抽离出来,这些教徒满口宗教的术语和典故,但是对于圣灵的真

实却浑然不知。


去问一个兴都教徒谁是兴都教的先知?大多数无法说个清楚,因而有人认为兴都教根本没有先知,完全是一个由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拼凑起来的宗教。这种说法未免过于单薄,何以中国的《西游记》和《封神榜》不会成为宗教,而梵文的《马哈伯拉达》、《拉马雅拿》却落实为影响深远的宗教活动呢?尤其是附在《马哈伯拉达》里,记述克里斯那向他的一名慕道者作出的种种忠告的长诗《Bhagav

adGita》更是家喻户晓,克里斯那的告诫长久以来成为印度人人生的指南,他们以宗教的热诚接受他的教义。


比起婆罗门教里的几位主神,克里斯那更像一位先知。他是一个曾经活着的人,一个精于战术的王子,他和谐的面容中透露出无穷的爱心,他在神的面前乃是极为谦卑的。然而教徒们并不满意于他俗世的身份,而把他变为威湿奴的化身,一个天上的神。这一来,他们就感觉到他的灵力无处不在。


如果一个没有肉身的神仙也能成为先知,人们将会质问,神给我们这副累赘的身体,到底是为了什么?由此产生的宗教也必定充满虚无主义的色彩,轻视现世而重来生,对生命的态度是轻浮的,把人生的遭遇归咎于神灵的播弄,这样的子民对国家和群体并无好处,反而成为社会的包袱。


很多神祗都传说将转世为人,然而只有只有克里斯那真正地带着神圣的力量,以一个人的形态出现在人间,教导人们老老实实地过俗世的生活。我在《克里斯那和孔子》一文中大略述说了克里斯那的教义思想,他是一个不仅以言语来教化,更以行动来提升人们本性的教育家。由宗教司组成的团体Ramakrishna Misssion,Vivekanandha,Divine Life等均信奉克里斯那。


另一些兴都教徒循着克里斯那的指示寻寻觅觅,而成为巴哈伊教的信徒。克里斯那曾提到未来将出现一个“邪恶的消灭者”Kalki,一个未来社会的塑造者,而注意到100多年前在波斯出现的新一代先知巴哈欧拉,在他身上看到了克里斯那所描述的预言完全得到了兑现。这只是一种转型,却不等于变节。虽然信奉巴哈欧拉,却也是服从克里斯那。我们看到印度北部的巴哈布建造了美奂美仑,充满庄严的理性的莲花式“灵曦堂”,宗教已完全从膜拜仪式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从肤浅的狂热归于深刻的热情,正是5千年前克里斯那的远见具体化的结果。


(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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