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誰家走失的孩子？

我們何嘗不是也喜歡到海灘走走，並欣賞自己留下的一行腳印？於是彷彿便看到了一段人生的路程，儘管極其平常，卻總覺得曾經來過，曾經走過，曾經生存過，希望潮水不會把這小小的痕跡毀掉。

對我來說，這本書“走”到這裡，回頭瞧一眼那文字堆積起來的“腳印”，便也彷彿看見了一條路徑，伸入時間的厚度裡，從初時的隨意而作，到後來的欲拔不能。

我們到森林裡尋覓總要三五成群，他報聘我們的訪問卻是單獨一個兒跑來路燈明亮的鄉村。士滿朱事件後，野人越來越真實地在我們的眼前跳了出來，我們不得不拋棄所有的神話，掙扎著把我們的悟性擴大，重新把它看個仔細。這茫然地流連闖蕩的孩子，到底來自誰人的個家庭？整千年過去了，我們依然找不到他的親人。

這樣的事還不夠系人心絃麼？

《小生物》，陳錦發作品。

那億年來不曾為人所踩踏的森林，可能早已重疊著野人的腳印。宇宙大地蒼蒼莽莽，卻有一條脈胳可循。在地球這巨大的“胚胎”裡，可能老早把萬名萬相孕育齊全了，只待春和景明之際，便讓它們一齊脫胎鳴放，於是便有了各種聲音、形狀和顏色，即使無父無母的阿當，也這樣赤裸裸跑了出來，到一個叫伊甸園的地方。

一條自然的法規把萬物串連系在各自的位子上，一顆石頭經日月精華所傾注，可成晶瑩剔透的鑽石。然而鑽石不管如何完美，終究是一顆石頭，不會像它旁邊的一根小草，能夠成長和枯萎。

森林裡拍攝到的不知名昆蟲，誰讓它生存在這世界上？陸家明攝

這小草得天地之獨厚，生氣昂然，每一片葉子都美得無懈可擊，然而，它再完好也還是小草一株，不會像一隻爬上它葉子的螞蟻，能夠爬動和築窩。

而螞蟻這動物──哪怕是最高級的靈長目──不用細說，凡是理智正常的人，必定認同，不管它吸食了何種仙露瓊漿，在哪個洞裡得了天地正氣，在一個走過它旁邊的畫家的眼裡，還不是一隻苟且偷生的螻蟻？

石頭、小草和螞蟻被他畫進了水彩裡，然而被畫的這些物体，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回事。

這一番辨証並不離題，因為積澱的知識告訴我們，人是猿演變進化而來的。引伸開去，便等於說，有一種猿猴，曾經走出動物的圈子，斗膽逾越了自然的法規，顛覆了我們長久以來堅信不渝的道理，踏入人的圈子裡來，從渾沌狀態漸漸知道什麼是社會，什麼叫文明。

當人們找不到這半人半猿的物種時，便想起了身份模塗的野人。

人類始姐突然冒現

讓我們找找看，這野人最像哪個家族的孩子。

幾幀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的劇照曾使我們這兒的野專信以為真，那麼，野人是不是非洲猿人的後代？

南方古猿露茜

1924年，科學家在約翰尼斯堡掘到一個兒童的頭蓋骨，定名為Australopithecus，意思是“南方古猿”，或稱為“智人”。後來，人類學家瑪麗．麗奇在肯尼亞發現一片300平方公尺的南方古猿石窟，並發現石器。

古猿Ramapithecus在1200萬至1400萬年前，在印度出現後，有一段悠久的空白，地球好像人類絕了跡，到了400萬年前，“南方古猿”才突然在非洲冒現。它生存的年代悠久，一直延遲到120萬年前，獨領280萬年風騷。

南方古猿能直立行走，Laetoli的南方古猿腳印，和人類的腳印幾乎一模一樣。他們比現代人矮小，体高介於1.2公尺到1.4公尺之間，腦袋也只有人類腦袋的百分之35。數百萬年的進化，腦袋並沒有增大，反而有越變越小的跡象。

人猿。陸家明攝。有一種說法認為，Ramapithecus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人猿。

無人知道它來自何處，後來消失無蹤。也許並沒消失，而是演進成為其他生物。科學家有一個說法，在Homo屬名之下所有的生物，包括人類在內，都是他的後代。

南方古猿之後，生存於250萬至180萬年前的古人Homo Habilis，比南方古猿更加善於使用工具。它們的頭蓋骨比南方古猿的大，卻也只有現代人的一半，即680立公分左右。体高1.3公尺左右，算是矮種了。他突然出現，後來又“不見”了。

然後直立人神不知鬼不覺來到這世間，他是公認的人類的始祖，但是我們不知道他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

這並不奇怪。今天的我們，何嘗不是不知道自己將來走到哪裡去？

直立人平均体高1.65公尺至1.75公尺之間，腦殼体積800公分至900公分之間，腳骨和我們的幾乎一模一樣，手腳分家，懂得用火。

上圖為本地拍到的野人腳印，下图為著名的Laetoli古猿腳印，你可瞧出有何蹊蹺？

直立人爪哇人於70萬年前現身，北京人則有30萬年至50萬年的歷史，非洲和歐洲的直立人化石，顯示更久的年代，可推前至200萬年前。

比直立人更晚近的智人（Homo sapiens sapiens），出現年代為4萬年前，被公認為人類直接的祖宗。但是智人是突然出現的，沒有跡象顯示，他們是從直立人演進過來。

真人之中的克羅馬農人（上圖）（Cro-Magnon Man），是最後來到世間的智人，而且肯定是人類無疑。他們体高平均1.8公尺，比一般人稍微高些，樣貎像今天的歐洲人，有人形容他們像亞利安武士。

克羅馬農人現身的年代是3萬5千年前，在西班牙Altamira石窟和法國西南部Lascaux石窟，留下他們的岩畫。畫著栩栩如生的野牛、毛象、羱羊等物。

他們與另一個人類祖先的“支派”──尼安德特人( Neantherdal Man）（下圖）──，曾經相會於巴勒斯坦的卡梅爾山。此後，尼安德特人即宣告消失。有一派學說認為，克羅馬農人是外來侵略者，是他們把尼安德特人消滅了。有位人類學家迪斯門．柯林（Desmond Collins）認為它來自尼安德特人的胚胎。如果是侵略者，無人知曉他們來自何處，有位作家假設他們是在印度北部平原地區，孤立生存了數百萬年的一個民族。克羅馬農人也同時出現在爪哇。

尼安德特人生存於8萬年前，最早出現於德國，伊拉克北部的Shanidar發現尼安德特人的石窟。他們懂得用工具，但沒有人發現過他們的藝術作品。他們尊敬去世的人，在死者的墳上獻上鮮花。在一位命名為“南茜”的人的墳裡，發現有花朵。

尼安德特人的腦袋比現代人的大，介於1400cc到 1450cc之間，（現代人的腦袋介於1200cc至1800cc之間）。他這大腦袋似乎白長了，因為尼安德特人的智力遠不如人，屬於低智能的生物。

他們外型粗獷，樣貎似猿，顎骨寬大，沒有額頭，常匐伏蹲踞、屈背彎腰而行。卡通畫家筆下的野蠻人，擊倒一個女人，把她拖進洞穴裡的人物，就是這生性兇殘的尼安德特人。

柔佛野人像什麼人？

南方古猿絕跡100萬年後，竟然在柔佛州出現嗎？如果要成立這樣的理論，你得先回答幾個問題，包括它如何從非洲遷移到這裡？它又是如何變得如此高大？

南方古猿也比野人更善於使用工具，他們能握住木棍（不曉得會不會扔出去），懂得用兩塊石頭敲開硬果。柔佛野人被人看到時，大多沒拿任何工具，捉魚捕獸都是靠一雙手，似乎比南方猿人更加“落後”。這又是為什麼呢？

假如周國球（左圖）的假設，即柔佛野人是直立人的後代，能夠成立，肯定是一件世界大事。周曾經打算在一本科學雜誌上發表他的論文，卻在那時候，發現所依據的相片不能成立，建在它上面的柔佛野人身份之假設，也跟著像一座沙塔般倒了下來。

柔佛野人頭顱巨大，料想腦袋也不小吧，那他和尼安德特人有沒有親戚關係呢？

但是毛髮就很難說了。人類學家憑骨頭把尼安德特人的形狀畫出來，卻不敢貿貿然把毛髮也添上去。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毛髮是否如野人般茂密。

周国球

周國球和他所繪的柔佛野人相貌（下图），周相信柔佛野人接近智人。

腦袋的大小不能決定物種內在的力量，外在的形態也不能說明內裡的本質。尼安德特人就是一個很好的說明。人類何嘗不是如此？當人在胚胎中蘊育的時候，有個時候像尾魚，有時候像兩棲動物，形態一直在改變，但是他什麼也不是，而是一個真真實實的人。

科學家只能憑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來求証，這在人類學上，難免時常陷入迷惑之中。

人類連自己的身世都搞不清楚，如何弄得通這野人的身份？

人類之下最高級的動物

至於本書提到的薩斯科奇人、阿爾馬斯人、耶弟、印弟安壞蛋等等，只是名字好聽，卻沒被列入“人”的家庭裡。科學家一般上把它們稱為“非人類靈長目”。

Almas 

然而這個分野仍然是混淆的，因為有些科學家認為，尼安德特人並沒有絕種，而仍然生存著。在蒙古發現的阿爾馬斯人（Almas（上圖），另一個名稱叫Kaptar），就是尼安德特人的後代。

1925年，白俄羅斯少將米開爾．斯托維．陀畢斯基的軍隊在俄羅斯南部的帕米爾山區，因懷疑一個山洞裡有敵人，而向洞內開火。倒下來的是一個垂死的阿爾馬斯人。

此“人”外貎似人，黑眼睛、扁平鼻子、牙齒大而平均，狀如人齒、粗眉、前額傾斜、下顎寬大、突出的顎骨使它的臉型像個蒙古人，生殖器官也像人。不同只在那一身毛。除了臉、手、腳和膝蓋，它全身覆蓋著毛髮。

陀畢斯基起初以為是一頭猿，可是帕米爾山裡並沒有猿。有位醫生憑自己的直覺說，雖然他找不到任何解剖學上的差異，但是他肯定這生物不是人。

這死者是個老“人”，張著眼睛，赤著腳躺在地上。兵士們無法把它帶走，只好將它埋了。

被打死的老野人，在被埋葬前人們用一根柴把他的頭撐起來，讓他坐在一個箱子上。

阿爾馬斯人酷似我們這兒的野人，它們是拾荒者、行動鬼祟、穴居，披棕色毛髮、前額傾斜、粗眉、下頜骨粗大。曾收集戈壁沙漠上的阿爾馬斯人資料的蒙古科學家Rinchen記錄說，1927年，有一輛旅行車內的旅客，看見一群阿馬爾斯人在一堆熄滅的篝火邊取暖。

根據弗蘭西斯．希金所收集的以下野人事件，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窺見野人真實的一面。

七世紀的腓尼基人的碗上，劃了4個全身毛的人，也是七世紀的《基爾迦景國之書》（Epic of Gilgamesh）形容Enkidu草原上的野人為“有力、披毛，與野獸一齊喝水”的人。86世紀，有個睡覺的沙特( Satyr）（下圖）被人捉了起來，獻給羅馬將軍蘇拉，此獸的聲音如“馬鳴混合著羊咩”。10世紀的阿拉伯人馬迪西曾書寫“野蠻人”，形容其中一種野蠻人叫“那斯馬斯”（Nasmas），住在世界屋脊的帕米爾山上及克什米爾、西藏及中國中間的沙漠地帶。那斯馬斯是“樣貎像人的野獸”。12世紀的中東學者Nizami al-Arudi， 用以下的句字描繪土耳其平原上的那斯馬斯：“人類之下最高級的動物，一來因能直立行走，二來因指甲的寬度，三來因頭頂上的髮。”

沙特

13世紀哲學家Albertus Magnus 曾記錄，有兩隻樣貌似人的“森林居者”被人逮捕。17世紀的蘇聯文獻，也記載一隻不能言語、毛髮亂蓬蓬的“熊人”，被人捕獲。1661年，有隻“熊人”被送去華沙，波蘭女王曾教他一些簡單的東西。1784年，有個野孩被人捉住，交給人類學家麥克．華納作研究。這野孩全身披毛、濃眉、步態丑陋、樣子野蠻。一段時間調教後，仍不能言語和做事。

阿马斯人

18世紀的《解剖學辭典》出示一張西藏“類人野獸”的圖片。該辭典19世紀的版本重新提到野人，說它“有熊的本性，人的外型，氣力很大。” 

阿瑟拜彊人口中的abnauayu是披著棕色毛髮，扁平鼻子、巨大的下頜骨之物。有一個女的被村民捕捉並馴化，取名為“查娜”。查娜始終不會講話，但和人類的父親生了幾個孩子。世界著名的多學科專家、莫斯科現代科學研究院主任玻力斯．波斯尼教授（Boris Porshnev）曾把她的其中一個女兒的身体拿去研究，發覺她有尼安德特人的性質。

1905年至1907年間，蘇聯地理學會人員遇見一頭披毛、長臂的“野人”。1910年，動物學家Khaklov 向哈薩克人收集野人的資料時披露，哈薩克人曾捉到一隻雄野人，該人全身披棕色毛、額頭前傾、濃眉、巨大下頜骨、小鼻、尖耳。

1925年，地理學家佐力（Zdorik）記載，Tadijiks人捕捉了一頭“迪夫”（Dev，意為“不淨之靈”），全身披著褐色毛髮。1934年，佐力自己見到一頭正在睡覺的迪夫……

在中國，野人傳說出現的地點最著名的是湖北省的神農架，此外，長白山、雲南、貴州、廣西、陝西的秦嶺都有傳聞。明朝的李時珍曾在神農架研究藥草，對野人也有記載。《本草網目》中的狒狒是一種“人面、長唇、黑身有毛、逢人則笑”的物種。神農架野人目擊者多達300人，他們形容野人為沒有尾巴、直立行走、長有長毛的動物。這和我們這裡的目擊見証十分相似。中國一些學術機構曾派出隊伍進入神農架追蹤及逮捕野人，但均無功而返。

（上圖：中國神農架野人，和劉秋林所形容的全身火紅的野人十分近似。下图顯示一頭野人背著夕陽走下山坡。网络图片。）

儘管人類的族譜破破爛爛，卻也給我們查到了柔佛野人國外的親屬，也看到了一些例子，似乎在說明，那有條不紊的大自然的圈圈，並無發生破例事件。他是人類之下最高級的動物，可它並沒有走進人類的圈子裡來。但是它和古人的密切關係，可能可以為我們解開一些族譜之謎。

正要交稿之際，洪美發打電話來，說電訊塔看守員沙哈魯通知，有3頭野人同時出現在士滿朱，目擊者嚇得爬到樹上去。

他將於明日（3-3-2007）再往士滿朱尋找精彩的故事。

是的，這活生生的故事真是一章比一章精彩，只要大家熱情還在，它必定散發異彩，為那十七八世紀的舊記錄，添上一頁新鮮確鑿的內容。

莽莽蒼蒼萬木崢嶸的熱帶雨林培養出了怎樣的一種獨特的野人？到目前為止仍是一個謎，這就有待大家努力去發掘了。

（3-3-2007完稿）◆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