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挤掉的德行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特定的“位置”。一旦被推离这个位置，就失去所有的好处，成为有害的东西了。

如果能用白银的汤匙吃饭，身披金镂衣，也不算有罪。但一个人像老母鸡死盯着垃圾堆，除了势利之外还是势利，生活所需早已绰绰有馀了，还要耍肮髒的手段来诈骗，那就不免被人诟病了。

上一辈南迁之际，身无长物，只求三餐温饱，得一瓦以蔽身。在那种情况下，互助、慷慨、勤俭、诚实、清高、守约等德性，却时有所闻，也还常常为我们所“怀念”。物质贫乏，德行却相当丰富。

可是“向钱看”是发酵的面包团，我们拼命挤上发达国列车的时候，免不了要向钱看。这一看，竟越看就越爱，把世界涂上一层黄澄澄的色彩。这个发酵的面团越发越大，也越来越来越空洞。留传下来的美德，给这么一挤，挤到发展火车的窗外去了。

有那么一批人以能够超越他人为乐事，他们最推崇的，是如何把一笔财富多快好省地弄到手的本领。他们向那些洞察法律漏洞的人翘母指，然后拼命往那个洞鑽进去。他们表现了巨大的勇气，却抛下一大堆骗案和无头冤案叫社会去呻吟。

凡事过了头恶果跟着就来，粗鲁的人向钱看看得失去了理智，拿起武器就去抢车抢人抢商店，抢不到就乱砍乱杀乱烧；有学问的人向钱看，看得迷失了头脑，以摧残他人的懦弱和善良，来满足他们晋级的慾望。

这城市容得下这么多的悲哀和悔恨吗？报章还能承受多少血腥的命案和骗子的手所塑造出来的“故事”吗？繁华把安宁吞噬了，文章更加苍白无力。一个极端的思想被推向颠峰。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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