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地道里的生活

最近到泰南宋卡府昔罗县考南康山区的前马共第8支队大本营遗趾走了一趟，20多年前一段惨烈的战斗历史似乎历历在目。

 1977年及1979年，政府军和泰国联军约7千人，在考康南山区进行轰炸，持刀枪大砲的兵士也从地面四面包抄，日夜进攻。尤其是1977年那场战斗，据一名生还的前马共梁艺青说，每隔3分钟就有一批炸弹抛下来。考南康周围埋着地雷密密麻麻的地雷，第8支队全队人员都地躲入地道内，竟安然无羌。

因而在当时，考南康地道的“积极防御”功能，十分显着，被认为有“神奇”的力量。

马共第8支队原是陈平派属下的一支游击队，几十年来盘踞在距离马泰边境只有4公里左右的考南康荒山僻岭地区。后来以一江为首的第8支队与陈平派交恶，成立“马列派”。同时以求真为首的第2支队也脱离了陈平派，成立“革命派”。

第8支队前后在考康南山区住下的营地不下100处。在黄一江接任第8支领导人职位之前，各个驻地只是挖掘一般的壕沟和防空洞而已。黄一江接任后，就开始注重挖规模较大、防空效率较高的的地道，共有十多处，而以考南康“三层地道”营盘最为完整。

“三层地道”于1972年初开始挖建。曾参与挖掘工作的一战斗员梁艺 青说，开始时只是将课堂下面的地道和三个主要出口挖大。后来一有空就陆陆续续的挖掘，由于所使用的器具都是原始的锄头和铁铲，一天里顶多只能挖数尺。

100多名战斗员在一个山内挖掘，从山底挖到山顶。经过了7年，到了1979年，就成为今天游客所可以看到的这个样子。它有3层，16个出口；它可通达外面营地四週的6个哨冈和战壕，并通向厨房，和山下水沟的集体冲凉房。

我们进入地道，可以直着身子走进去，地道的泥壁留着锄锉的痕迹。地道里清风徐来，没有地道外林木间的潮湿。那就是梁艺青所谓的有益健康的带氧森林浴。

在地道内我们看到了遗留下来的课堂、手术室、电报室、领导人黄一江夫妇的私人房间、会议室，地道出口处有锌板盖住，以防止大水流入。其中一个地道外有一个厨房，梁艺青说，一听到枪声煮饭的同志就鑽进洞里，洞里有可以作战的武器。

有一处洞口旁有个大灶头，山上有时打到野兽，也有好东西吃。当然在煮东西的时候，共军也必须耳听八方，一有敌人来袭的讯号，则立刻跳进地道里取武器准备作战。

我们从山坡上端的一个洞口走出来，看见一小小的寮子。部队里也有男女恋爱的事情发生，聘礼是一杯咖啡和两粒糖果。由司令官主持了结婚仪式之后，新婚夫妇就和大伙分开，住在这有自然冷气的“别墅”里，并且能获得由发电机提供的电流设备。

这种别墅又有“4锌级”和“5锌级”之分，那是指新婚的一对新人必 须到山下去把几片锌板揹上来，搭建他们自己的别墅。之后，他们就过着一种正式的夫妻生活，吃饭也必须自己煮。

一些夫妇在队里生了孩子，由于不便养育，就在出生之后几天，流着泪送给群众抚养。有时刚好遇到战斗，大腹便便的女战士还要提着枪作战。一些孩子在出生后，遇到战斗，嘴巴被盖住了，往往竟断了气。侥倖在群众家里养大的，到了和平后，养父母却不让他们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因而在那种情况下，许多婚后的男女战士实行节育。由于女子的节育手术复杂，男同志便发挥了自我牺牲的伟大精神，用把利刃切下4、5公分长的一刀，把输精管切断。

现年40岁左右的梁艺青是雪州双溪毛濡人，1974年上队时，只有17岁 。在部队内他的军阶是一名排长，他在妻子也是一名战士。他坦言曾切断输精管。幸而和平后能成功驳接回去，并且恢复了生育能力。

梁艺青曾32天没有东西吃，没有冲凉。他所带领的一支队伍有多次的 战斗经验，他身上也留下纍纍的伤痕。他率领的一支队里有许多女战士，大多数都很年轻，但他们都奉行“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绝不许乱搞关係。

他说，有一次，一名女战士中了枪，他把她抬回去，他把她脚上和肩上的子弹取了出来，但是，由于抱着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他却没有发现到她胸部的一颗子弹，没有被取出来。血往体内流，5个小时后，这名漂亮的女青年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我们看到一棵高耸的俗称“把麻”的大树。这种树流出种类似沥青的树脂，这种树脂涂在桶上，装上米粮，埋在地下囤藏，可以保鲜十几二十年。

山顶有个篮球场。用一架可以推动的架子装了绿树推拢，就跟原始森林无异。推开来不但可以打篮球，也是一个操练场。

和平后泰国政府允许前马共在泰南定居在“友谊村”内，主要的友谊村设在勿洞，而考南康的马共村则被称为“第5友谊村”。在梁艺青的努力和许多马来西亚人对马共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个战斗的陈迹，竟成了一个新的泰南旅游新景点。这绝不是当年一心要夺取政权的马共所料想到的事，世事的变化可真吊诡。

前第8支队的领导人黄一江仍和其他大约100名前同志住在友谊村内。黄一江原名黄忠成，吉打人，现年73岁，他的家中挂着泰皇的相片。

见到我们和寒喧后，一江就取出他的合家照。他在进山前吉打的前妻30多年分离后，竟未重婚。他在部队内的妻子现在和他住在一起，她叫瑞金，原名陈美莲，育有两名女儿。

友谊村内售卖各种药品如白凤丸、野山灵芝、熟地、蜂蜜等。，当年马共在森林内所服用的健肾药品“大力王”，成为傋备受游客欢迎的畅销品。

然而友谊村真正的魅力，是它让人沉思一段历史的是非，它所展出的土製地雷、打字机、埋粮桶、毛语录、发电机、有一个红色五星的军帽、手术刀、吊床、甚至一个熨斗，都在诉说一段由一批乐观的人所编造出来的痛苦的故事。

也许那只是游客的心境。对于在友谊村迎迓我们的前马共导游，他的口号却是：“享受森林浴，回归大自然！”

（1997年8月7日 星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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